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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4r/千字,可简单润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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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西】《献给齐贝林的花束》




#乔瑟夫➡️西撒。与原作无关的现代背景故事。

#本文中乔瑟夫妻子不是丝吉,同理女儿也不是荷莉。

#主流be,我流he

#灵感来源《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以及希腊神话

#有原创角色 工具人


0.

“红茶加奶。牛排五分熟。炸鸡和口香糖是人类伟大的发明。会喷口水的牛也太粗俗了。喜欢的女孩子类型?可爱就好了,我不挑剔的。”

那年乔瑟夫·乔斯达三十五岁。此后他很快便结了婚。


1.

乔瑟夫·乔斯达已经很老了。第一代听着他名字长大的孩子大多也都成家立业做了祖父母。

干细胞技术已经足够成熟。对于大多数追求重焕青春的小有资产的人来说,这笔手术的代价可以算是非常微不足道了;人们可以在80岁高龄的时候依然保持着年轻与活力——只要有钱就可以。

乔瑟夫有没有钱?有,而且富可敌国。他在五十年前靠房地产起家,如果在夜晚将乔斯达资助、合作、控股的公司、工作室的灯光熄灭,半个纽约城将隐匿在没有星星的黑夜里。

但他固执地不愿接受干细胞手术。民众对此表达了强烈的不理解。社会学家和科学家写了许多论文,论文里论证了自然死亡对于人们心理的重要性,衰老是对死亡的自然过渡等等理论——但民众没有耐心去听。

他们是这样的爱戴他。他早年在墨西哥、意大利和瑞士的经历被无数次借鉴和改编,光是版权费就足够他建立一所迪士尼乐园。彼时他还是个少年,尚未进入房地产行业,看上去活泼又阳光,将他列为理想型的男男女女手牵手可以再举办一个横跨美国的活动了。

你可以想象十八岁就被父亲丢进雇佣兵训练营,而一年后以并列第一的成绩毕业吗?你能想象自己在墨西哥的黄沙里和毒贩搏斗吗?乔瑟夫就是披着这样的英雄主义光环而进入大众视野的。

而他进入七十岁的时候呢?阿兹海默症把他的智慧与疯狂都锁入大脑里。迷人的灵魂被囚禁在衰老的躯壳里——华尔街日报的专栏作家这么写道。作家说,在面对镜头的时候,他时而是乔瑟夫·乔斯达,时而是个搞不清自己在哪里的迷茫老人。

观众们看到这一幕,都酸了鼻子湿了眼眶——英雄迟暮啊!他们说。

爱情能拯救他吗?有人这样问。爱情电影不是总这样拍吗?

于是民众开始回想他的爱情:比起其他公众人物,乔瑟夫的感情生活似乎有些过于平淡了。他的妻子是一名长相甜美的好莱坞女演员,后来得了一位瑞典导演的赏识接了一部文艺片,拿到了柏林的影后奖杯;有着这样光芒四射的背景,他们之间却仿佛没有爱情。他们没有钻戒,没有世纪婚礼,没有孩子——他们唯一的女儿是领养的。

除去这段乏善可陈的婚姻之外,他在六十出头的时候出了轨。在他已经被阿兹海默症侵扰的时候被无孔不入的小报记者发现他有了一名私生子——大家都很震惊,心想原来那个乔瑟夫原来也不是永远忠诚。

话似乎说得有点远是吗——?好吧。我们还是把目光从乔瑟夫个人生活挪往现在的状况吧。

不可否认的是,人人爱他。爱他驰骋的狡黠,爱他包容的善举,爱他英俊的容颜;为此,人们甚至提议废除那条“接受干细胞手术必须要当事人具有清醒的意识”的条例。

没有一家医院同意他们的要求。最后,他们只得无奈地表示,他们会退而求其次,通过人工智能和大脑成像等科学技术刺激乔瑟夫的大脑,为他构建出一个足够美好的场景,短暂地唤回他的神智——至于恢复清醒的乔瑟夫会做出什么选择,就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


2.

鸽子被路过的行人的步履声惊得扬起灰翅扑楞楞地飞起,低低掠过喷水池;此刻属于再平凡不过的春日的午后——大概是吧。

棕发的英国男人眨了眨眼。这安宁的景象没有带给他安慰。

“我这是……在哪里?”他自言自语着发问。

乔瑟夫觉得有些冷。不过这冷风让他感觉还不错,他现在感觉没这么困倦了。

他花了一些时间才意识到自己正坐在火车站前的广场前。其实只需要稍微观察一下就能判断出来了——只是他现在思维还有些呆滞,像是刚刚醒转的人无法思考那样。

火车站——啊是啊。但这是哪里的火车站呢?他耳边是安静的,好像有水波的声音。

是谁关了窗吗?怎么听不到声音了。应该打开窗才是!他想。

过了一会,声音才突破一层无形的屏障,出现在他的耳畔。那声音并不吵闹,是火车站常见的白噪音。他满意地点点头:窗被打开了。

他侧过头,往能听得到水声的方向看去。火车站紧挨着湖,旁边似乎是个停车场。有好几层楼的玻璃停车场吗?

可是这是哪呢?他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呢?

而且这么冷,他该回家的……可是家在哪里?家里应该有个人在等他才是。

他迷茫地四下张望,而后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他回过头去。拍他肩膀的是个金发的漂亮女人。她的头发很漂亮——乔瑟夫的视线停在那金发上。像画里的天使常有的发色。

“乔瑟夫,”她用蜂蜜面包的声音说。“走了,在这里发什么呆呢?”

走了。是,我该走了。乔瑟夫站起身,却一下失去了重心一般重新跌在长凳上。女人连忙来扶。他闻到女人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气味。是什么味道?他说不上来。算了。

“这路歪了。”乔瑟夫说。“这个地面歪了!我没法走了!”

“嘿,是你该锻炼了。”女人笑着说。“你曾经可以一把抱起别的女孩跑几百米呢。”

乔瑟夫眨了眨眼,随后笑了。他做过这种事吗?也许吧……他记不清了。但是那女人这么说的时候,他很开心。

他在女人的搀扶下走了几步,渐渐习惯了身体的重心后便试着自己走了几步。这感觉很好。他想。我是不是很久没有在户外这么放松地靠双脚走过了?乔瑟夫迷茫地想。

也正是这时候,他看见了马路对面的指示牌。指示牌写着“Luzern”。

是在瑞士啊。他想。关于瑞士的记忆突兀变得清晰了一些,仿佛迷雾被渐渐拨开。


3.

女人说的家离火车站不远。她带他搭乘了巴士,只不过坐了五个站就到了。

乔瑟夫的车上摇晃的时候稍微清醒了一点。他觉得身体好像有了一些力气。他想起来火车站旁边那个“停车场”是什么了。那是当地的文化会议中心,在顶楼还有一间美术馆。

美术馆里有什么?嘿,谁还会想这种事呢。

他想解开衬衫的第一颗纽扣,因为他觉得这该死的领子让他有些窒息。他尝试了几下,发现自己的手还是有些无法处理这样精细的动作。女人便把他带到一张凳子上,让他坐下,然后为他解开了第一颗纽扣。

“好些了吗?”她笑着说。“会越来越好的……你只是刚刚从一场梦里醒来,还没习惯呢。回家给你泡杯茶好吗?”

乔瑟夫咂了咂嘴。薄荷茶吗?他可受够了薄荷茶。可是那个他喜欢的茶叫什么来的?叫什么……叫……

他感到有些焦躁了起来。女人立刻轻抚他的肩膀,柔声说:“牛奶乌龙可以吗?你最喜欢的茶家里已经没有了。”

乔瑟夫的肩膀松快了一些。


4.

医生对执意要求对乔瑟夫实行大脑造梦的家属索要了不少信息。

执行这一方案的主负责医师对乔瑟夫的女儿说:“在这种梦中,最重要的是真实感。只有让你的父亲发自内心地认可这样的场景才可以。”

家属很干脆地提供了乔瑟夫的爱好和经历,而主治医生则把这些细节又掰碎了再去问他的家人,都快算得上是故意刁难了。

“牛排喜欢几分熟?”“他会在红茶里加奶加糖吗?”“常去酒吧喝几杯酒才会觉得微醺?”她的问题总会集中在一些细小的主观爱好上。乔瑟夫女儿的丈夫表示了异议:“这些东西都太主观了!乔瑟夫喜欢五分熟牛排这都还好说,但他不按常理出牌,什么时候加糖、加多少糖这种问题我可答不出来!”

医生叹了一口气。

“如果这些不知道的话……我们的场景的真实度会大打折扣。”她不急不缓地说。“如果你非常喜爱你枕头上的柑橘香调,中调是木质香,但你醒来的时候却闻到了花香调——你难道不会觉得这很奇怪吗?一件一件微小的细节,最后会让整个梦境崩塌。”

“我们的目的不是让他相信那是真的!”乔瑟夫的合作伙伴焦急地解释道。“我们是为了唤醒他对生的渴望!”

医生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她关闭了手中的平板,与那位乔瑟夫的合作伙伴对视。她说:“活下去的渴望?干涉一个人的思想这种事情已经违了宪!你们在这里浪费时间和我说这些,不如拿出点诚意。”

一干人便又沉默了下去。

“最低最简单的一种脑波干涉手术就是对往日场景的唤醒,对于老年痴呆症患者来说,记忆是非常重要的自我认知途径。”她板着脸说。“最低要求你们都达不到?和我抱怨是没有用的!”

她说话极其不客气,就差指着鼻子骂了。站在她面前的人可以轻松使用权力将她摁死,但她依然毫无惧色。乔瑟夫的女儿想,这名女士真是了不起。

“你们用了什么手段迫使院长同意这个项目我就先不说了。你们到底想从乔斯达先生身上得到什么?”医生以这样的话结束了她的诘问。

被指责的众人七嘴八舌地为自己辩解。而医生每天都能听到类似的话,便觉得有些烦躁。

“如果你们很难构建出这样的回忆,还执意要继续这项项目的话,我只有一个建议。”医生冰冷地说。“给他一段感情。让他在梦里获得一份新的感情,感受到自己被肯定的感情。”

乔瑟夫的女儿连忙出声:“可是,我母亲尚在——”

“人需要过渡物,把自我与他人分离。”医生按压着自己的眉间,试图用最简单的语言给这些家属、朋友把现状解释清楚。“简单来说,就像是泰迪熊、柔软的毛毯把孩子和母亲隔离,同时让孩子不这么难过。”

“乔斯达先生的认知障碍状况已经出现了十年。言语功能退化、生活自理能力差。要怎样才能让他重新产生自我认知?亲情么?”

医生的语气颇为讽刺。她见过很多这样的家属——很多,以为自己的爱足够让家人萌生活着的勇气。但是实际呢?

爱不是工具。她想。爱的能量不具备扭转个人意志的力量,那不过是文学作品的美好祈愿。

家属们表示他们需要医生给他们一点时间来商量。医生点点头,许可了他们的请求。

12小时后,她将知情同意书和注意事项交给家属,并取了一份知情同意书的草稿。草稿上用不同颜色的荧光笔做了记号,将风险和优势一一告知。

家属没有太多犹豫便签了名。辻彩医生获取了一切许可,开展了她为乔瑟夫定制的造梦计划。


5.

卢塞恩非常美。乔瑟夫喜欢坐在湖边的木头栏杆边上。岸边贴着不同语言写就的“禁止喂食”,但很显然,天鹅读不懂人类的语言。同乔瑟夫一道坐在这里的人中,有一部分人会一边欣赏湖光山色一边吃三明治或者超市售卖的盒装套餐;鸭子和天鹅都会偷偷地在这些人不远的前方逡巡,等待他们投掷一些食物给他们。

乔瑟夫常常盯着湖里正给自己啄毛的天鹅发呆。他觉得自己似乎经历过眼前的一切——在一个很美的地方,他偷偷给天鹅丢了一块粘着辣椒的鸡肉;而与此同时,有个人在他身边哈哈大笑。

“你真是个混蛋!”那人这样笑他。

不过他并没有遇上这么个骂他的人。他这几天和湖边偶遇的一个人金发姑娘相谈甚欢。姑娘和照顾他的金发女医生不一样,这个漂亮的金发姑娘的眼睛更圆,笑容甜美又可爱。她的发辫垂在她的肩膀上,乔瑟夫看着它,觉得像是金色的麦秆因为麦穗成熟而坠弯了秸秆。

“丝琪。”乔瑟夫叫她。她大笑着骂他:“嘿!我可不叫丝琪,我叫丝吉啦!Suzi Q!”

丝吉的嘴巴不饶人,乔瑟夫一开始记不清她名字的时候还被她狠狠骂过;她还对坐在电动轮椅上的乔瑟夫哈哈大笑,完全不会避讳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自我行动能力,还会说什么“你也许可以参加残奥会轮椅竞速”之类的——于是乔瑟夫真的载着她,开着电动轮椅在步行街乱跑。姑娘哈哈大笑,说:“你也挺帅气的嘛!”

“也?”乔瑟夫好奇地问。“也就是说,你遇到过别人——他和我一样英俊!”

丝吉沉默了一瞬,又露出了她那标志性的灿烂笑容。她把手上的面包又掰得小了一些,文雅地往嘴里送。连续嚼了几口面包后,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很多年前遇到的啦……他和我没关系啦。现在当然还是觉得你比较帅……”

乔瑟夫知道自己英俊。他这几天看向镜子里的时候还会吹一声口哨:哟,我可真是帅!常人对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英俊小伙子也保有怜惜,乔瑟夫发现他每次买冰摩卡的时候对方都会给他在顶部挤多一些奶油。

丝吉也说过:“是啊!连我都开始有点喜欢你了。”乔瑟夫对此完全不感到惊讶。但是被漂亮姑娘夸赞依然让他有些飘飘然。

于是他们两个人便开始了一段浪漫关系。

恋爱会让人发自真心得感到愉快。无论是荷尔蒙还是其他别的什么原因,乔瑟夫感觉这几天自己又更加快乐了一些。彩医生听了他的话后,笑着恭喜他。

“恋爱是好事哦。”医生笑着说。“你运气不错呢,能遇上这么个可爱的女孩。”

但很可惜的是,这种愉快并没有持续很久。乔瑟夫也说不上为什么,在对着卫生间的镜子剃胡子的时候他便总是走神——庆幸他不是使用刮刀的老派人士吧,不然脸上肯定是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有些……并不满足?他想,是不是自己有些贪得无厌了。

乔瑟夫依然在心底留有一个问号。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此事发生的一切都有些虚幻似的。他现在是真的获得了长足的安宁吗?

他在河边看到了一个金发小女孩牵着父亲的手大声地问“为什么不可以喂天鹅”的时候,他突然便想自己的童年是否也牵着父亲的手问过傻话;但是他的父亲早早逝去。母亲格外严格,早早让他学会独立生活;他现在受的伤也是因为自己被母亲丢进了墨西哥的雇佣兵训练营。

健健康康的时候没有获得过的平静生活,却在受了伤后轻易得到了?乔瑟夫想起母亲评价他的话,说他满脑子投机取巧,但是很多事情是绕了近路却不见得有好处的。虽然他不爱听这些话,但是他却铭记在心。


6.

致乔斯达的亲属:

乔斯达先生现如今将接受造梦手术。该手术会刺激脑部神经,借此机会唤醒患者的神智,但此手术有一定的高风险性。这种高风险包括脑部活动短暂恢复至壮年期,在此期间计算力和记忆里会表现卓绝。但这种脑部活动可能会增加患者本人在接受后续干细胞手术(如若得到患者许可)的风险,具体表现在语言系统倒错和轻微的智商降低。特此通知。

另外,鉴于此手术的特殊性,造梦手术的素材中需要规避发生在现实中的恋爱关系和非原生家庭亲属关系。在患者苏醒后可能会有认知紊乱等问题,请家属注意安抚。

出于(最低限度)道德伦理考虑,具体梦境素材和表现将不予公开。在患者清醒后,与梦境有关的记忆会随着时间消退。

备注:此手术由SpeedWagon集团赞助。

医生:辻彩


7.

乔瑟夫和丝吉交往了一个星期后,恋爱的喜悦被疑虑洗刷得淡了下去。

这种疑虑不来源于对丝吉本人的不满,又或者是对浪漫关系的构成有什么质疑。通俗些说,这段关系没什么问题,恋爱的感觉也很到位,但是乔瑟夫总觉着这种好事可轮不上他。

“我以为我挺有自信的呢,”乔瑟夫独自一人的时候自言自语道。“结果我居然挺怀疑我自己的魅力的哈!哎,我还挺谦虚?”

他现在可以自己行走了,在彩医生的帮助下,他的肌肉力量也在一点点恢复;在他做推举运动的时候,不知为何,体会到了睽违已久的肌肉的拉伸感——但明明受伤也没有多久。

这种违和感在某一次约会时达到了顶峰。

乔瑟夫不喜欢把这种与伴侣见面的关系称为“约会”(Dating),他觉得这非常得老派。但是他却莫名觉得这种老派的词汇才适合他和丝吉的关系。

丝吉和他一同看了一部无聊到打哈欠的好莱坞电影,他只记得海盐焦糖味的爆米花还挺好吃的就是吃多了嗓子有点干;然后他们一同去了一家意大利餐厅,两人坐在吧台前,他点了一份spaghetti(意大利面),而丝吉点了一份lasagna(千层面)。在喝餐前酒的时候,丝吉突然提出了同居请求。

丝吉这么说的时候略略有些红了脸,一边微笑着一边垂下头。乔瑟夫此时看着她的脸颊,不知为何却想到了恩底弥翁的故事——他是个虚构的牧羊人,或是一名被传说神话的天文学家。在一个版本的传说中,月亮女神塞勒涅深爱他的面孔,请求父亲让他永驻青春;宙斯允诺了女儿的请求,恩底弥翁从宙斯那里获得了永恒的青春,但同时坠入了永恒的睡梦。

“同居?”他握紧了装着白葡萄酒的威士忌杯子。“怎么突然想到同居?”

“你不想让我照顾你吗?”丝吉皱起眉,但是眼里并没有怒意,充满着缱绻的爱意。在昏暗的光线里中,她的眼睛反射着一点烛光,格外明亮。

我有万般才华。他突然很想这样对她说:但你似乎只在说爱。

他蓦地想要证明自己可以做到很多事情:我除了脸以外还有很多东西值得赞颂!比很多很多美梦要值得。他确信丝吉看他的时候似乎只是停留在了表面。像葡萄被岁月酿成了酒一般,我除了脸还有更多的。为何要夸赞我的容颜?在我们已经如此交谈了这么久之后?——他头晕目眩地想。

但其实丝吉没有说她只爱他的外貌。但他感觉到了……丝吉确实很深情,但这种深情寄托之物不是乔瑟夫·乔斯达,而是“乔瑟夫·乔斯达呈现出的他自己”。

他没有说出来。他只是默默放下了杯子。

此时隔壁传来了欢快的笑声——短促而愉快。乔瑟夫扭过头去,看到了另外一头金发——该死的,怎么都是金发!照顾他的医生是金发,这姑娘是金发,连隔壁桌发笑的男人也是金发!

他确信自己是偏好金发的。但是现在他看到这男人的一头灿烂的金发却有点火大。

由于他没有提前预约餐厅,待他和丝吉走进餐厅的时候只有吧台的位置了,于是他被迫要和别的顾客一起挤着坐,他一米九几的大个头只得瑟缩在小小的位置里。

拜此所赐,他和丝吉稍微说些话就能被别人听得一清二楚。旁边的金发男人也不知是因为什么笑起来的——说不定根本不是因为他和丝吉,但乔瑟夫在看到对方的脸的时候就确信,这家伙确实是在笑自己没错!

“我得代表这个杯子谢谢你,”那男人说。“谢谢你饶它一命。”

男人的英语带有口音,但有种古怪的魅力。乔瑟夫很想说“关你什么事”,但在看到对方眼睛的一瞬间又说不出什么重话了。乔瑟夫只好扭回头去,装作没明白他在说什么,继续吃前菜的火腿。

但丝吉却注意到了对方。乔瑟夫虽然低头吃着火腿,但其实则一直偷偷观察着丝吉。丝吉的表情有些古怪,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乔瑟夫刚咽下一口火腿,便听到丝吉说了话:“西撒!你怎么也在这里,好巧啊。”

乔瑟夫庆幸自己把火腿咽下去了,不然一定会被呛住的。

所以这讨人厌的金发碧眼的家伙叫西撒啊——他想。

丝吉很快便把西撒介绍给了乔瑟夫。她说,在她以前在管家学校学习的时候,西撒是她的老师的学生。

“你的老师是谁啊?”“哎呀,就是管家学院的老师嘛。”“那他是你老师的学生,却不是你的同学?你老师干嘛的?”

丝吉脸红了。西撒在一旁大笑着说:“我老师是她们的健身教练。对于一部分学院的身体素质进行专业培训。”

“你是教练吗?”“现在不做教练了。”

乔瑟夫打量他几眼,对于他的说法表示怀疑:明显这小子的肌肉很强壮嘛!和自己也不相上下,自己可不是靠吃蛋白粉和规律训练而练出来的肌肉,而是在墨西哥的沙漠里摸爬滚打而来的。

很快他把丝吉的同居邀请便忘掉了(虽然是刻意的),两个人的谈话变成了三个人的聊天。他发现西撒在聊天和丝吉捉弄他的时候有些相似,虽然带着一丝讥讽或者嘲意,但却格外亲近。

那天之后,丝吉没再说同居的事情。


8.

乔瑟夫打开冰箱后没有发现牛奶。他突然很想喝无乳糖的常温牛奶,彩医生又恰好不在家,他便自己一个人来到了超市。

在超市的时候,他又见到了西撒。

“我怎么感觉这周见到你好几次了,”乔瑟夫笑着和他拥抱了一下。“你其实是我脑子里的一条虫子吧?”

西撒在两人拥抱完后擂了他一拳。“同样的话该我问你!”

“你来买什么?”乔瑟夫问。“该不会只是要买酒自己开心吧?”他瞥了一眼西撒手中的酒瓶。突然意识到他知道这瓶酒的产地、酒精度数以及价格,而他则是在刚刚经过的时候看了一眼货架。

西撒“啊”了一声,说:“只是想做个红酒牛排了。”

“你会做饭?”乔瑟夫按捺下了一句“所以你才会拿这么便宜的餐前酒”。

西撒耸耸肩:“勉强能喂饱自己。”

乔瑟夫觉得西撒很怪。同时,自己也很奇怪——有一次他在街角碰见西撒,很自然地把西撒嘴边刚要点燃的烟拿下来;还有一次西撒一口气拿了好几块餐后饼干,乔瑟夫脱口而出“你不怕蛀牙疼吗”。当时两人都一愣,乔瑟夫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知道西撒有颗蛀牙。

“所以你想吃牛排吗?”西撒主动发出了邀请。“如果你不喜欢红酒牛排的话,菲力牛排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红酒牛排?”“你不是不喜欢这种便宜的酒的味道吗?”

乔瑟夫的心思被看破了,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傻笑了几声。

两人在超市买完单后便一起去了西撒家。乔瑟夫一路上问了西撒好多问题,比如西撒老家是哪里的,以及西撒有没有吃过超市售卖的午餐盒。

“那个猪蹄非常美味,”乔瑟夫说。“我看旁边的牌子上写着是中国风味!意大利有吗?”

西撒对他翻了个白眼:“你吃有菠萝的那种烤饼,我不想和你谈论美食问题。”

“有菠萝的烤饼?啥玩意?”“就是你们该死的美国人发明的有菠萝的……披萨!”

乔瑟夫笑得脑袋疼。西撒在祖国的美食文化上是个原教旨主义者,尝了一口有酒精味的提拉米苏都要皱半天眉头。在看到所谓的“夏威夷风味pizza”的时候,西撒的表情告诉乔瑟夫他恨不得就此失去味觉。

西撒家不大,一个挺温馨的起居室。乔瑟夫觉得这场景让他有点既视感。

“你是打算吃白食吗?”西撒挽起袖子,正给自己系围裙。“拜托你过来把蔬菜切了!”

乔瑟夫没下过厨,但是洗菜和切菜并不需要什么厨艺——除了洋葱的味道真的很让人难过。他在厨房里大哭大叫,说“为什么我的眼睛这么辣”“啊我眼睛更辣了我要瞎了”。西撒看不过去,把他拉到水池边,呵斥他叫他弯腰,然后给他洗了洗眼睛。

“把你厉害坏了。”西撒说。“你切了洋葱辣到了还直接揉眼睛。”

“我以为我眼睛进什么东西了嘛!”乔瑟夫委屈地说。他拿了两张厨房纸巾擦脸,然后红着眼睛和西撒耍赖说他不想切菜了。

西撒可能也是怕他给自己再帮倒忙,连忙把他赶出了厨房。

“你会用唱片机吗?你可以看看我这里有没有你喜欢的歌。”

乔瑟夫心想,他对音乐其实没有什么追求,平常都是靠手机听歌——虽然现在彩医生没给他智能机的使用权。但是唱片机他是知道的,因为他奶奶总是会用老唱片机放些节奏布鲁斯。

他在西撒的收藏里翻了翻,大多数都是他不感兴趣的那些歌。但有一张牛皮纸简单包起来的碟片引起了他的注意。

“嘿,”他冲着厨房的方向大喊。“这个碟上写着‘送给齐贝林’,是什么东西啊?”

西撒没立刻回答他,好像也在思索这个碟是什么。过了一会,他说:“不知道,你听听看呗。”

西撒家的是黑胶唱机。乔瑟夫虽然没用过,但也摸索了个大概。指针放上去后发出了一阵迷人的杂音,而后轻轻的歌声便响了起来。他仔细听了听,发现歌手的气息并不是很稳定,倒像是业余歌手自己唱着玩的。

“是谁唱的歌呀?”乔瑟夫问西撒。“是你吗?还是你前男朋友什么之类的?”

西撒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无奈:“没有前男友。是一个老朋友吧。”

乔瑟夫“哦”了一声,然后就这么听了下去。歌词也挺好听懂的,大概就是“在等你的夜晚,我的思绪回到我们曾在一起的时候”之类的伤心情歌。

“真的不是前男友吗?”他调侃西撒。“喏,你听,人家‘long night waiting for you’呢。”

西撒笑了几声。“你自己打开billboard,不是肖想搞女人的trap,就是伤心情歌的R&B, 也没有别的歌唱嘛。”

乔瑟夫隐隐觉得没有这么简单,但西撒不想细说他也便不再问。

吃完饭后,乔瑟夫抱着个沙发抱枕默默喝着西撒做的桑格利亚酒,而西撒在一帮抽烟。乔瑟夫本人是不抽烟的,喝酒也是浅尝辄止,基本也就是喝喝红酒或者白葡萄酒了。

他瞥了一眼西撒,觉得西撒抽烟的姿势有些性感。许多人抽烟的时候都会摆出一股迷离的神色,但西撒却看上去格外清醒,好像只是把烟当一种纯粹的提神剂。

“你不碰烟?”“会影响准度。”

西撒扬了扬眉毛。“你是狙击兵?”他问。乔瑟夫点点头,又喝了口酒。橙子的香气让他有点醉了。

——等等。醉了?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喝了不少杯,如果只是红酒基调的桑格利亚应该不是这样的效果……

“你加了白兰地?”“还加了点朗姆。”

真没看出来西撒还挺嗜酒。乔瑟夫想。以前他也有朋友调配过,但似乎考虑到他不怎么喝酒,换成了Rose Lemonade和红酒的搭配。

“瑞士真的没有什么好酒。”西撒把头往乔瑟夫这里偏了偏。“你去过意大利吗?”

乔瑟夫想了想,摇了摇头。“我甚至没吃过几次意大利菜——如果pizza算的话,我算有半个意大利的胃。”

西撒不屑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加菠萝的?我可不承认。”

乔瑟夫靠在了沙发靠背上,侧过脸看西撒。他笑嘻嘻地说:“那你有什么好建议给我这个美国佬不成?”

“嘿!”西撒转过来对他笑。而后他好像真的想了一会,呼出了一口烟。烟草的味道混着桑格利亚酒的香气让乔瑟夫感到一丝头晕目眩。

“能让美国人洗心革面的,只有亲自去一趟意大利。”西撒抽完烟后的嗓子略哑,用这种嗓音说带着意大利口音的英语十分动听,乔瑟夫觉得西撒该在酒吧里对女孩用这样的声音低声絮语。

乔瑟夫正盯着西撒的侧脸想入非非的时候,西撒扭过了头来,对他露出了一个有些懒洋洋的挑衅意味十足的笑容。“怎么样,”他说。“要亲自来吗?”

乔瑟夫突然觉得这样的笑容好熟悉,熟悉得让他的胸腔发痛;而西撒继续说:“这里离我的家可不远。你想去我家吗?还是呆在这里?”

乔瑟夫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极为妥当而恰到好处的诱惑。留在这里有什么好的?他突然觉得很迷惑。待在西撒身边会获得更多的冒险故事,以及一同大笑的欢乐——他有这样的预感。

“你家在哪里?”乔瑟夫问。

西撒愣了一下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佛罗伦萨!”他笑着说。“走吧——火车也就几个小时。”

于是乔瑟夫和他一起跑向了火车站。乔瑟夫压根没带护照,也不想折回家里拿——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知道这趟火车不会有人查护照,甚至可能没人查火车票。

如果回瑞士的话,倒是一定会被查护照。但是他还会想回来吗?他默默地问自己。此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天空中也看不见几颗星星。他们快乐地一路小跑,跑累了又慢慢地走一会;风从湖面上吹来,微小的凉意让乔瑟夫感觉自己起了些鸡皮疙瘩,但与此同时,乔瑟夫腹中和胸口却像点燃了温暖的火苗似的。

“我感觉我喝多了。”乔瑟夫突然濡湿了眼眶。他孩子气地蹲下了身子,把头埋进膝盖间。西撒在旁边笑他,但即便如此他也陪他蹲下了身子,轻轻地拍了拍乔瑟夫的后背。

五个半小时后,他们到达了佛罗伦萨。


9.

西撒家的床很宽大。但是乔瑟夫有一米九五,西撒也有一米八六。

“你滚下我的床!”西撒用忍无可忍的口气说。他们俩几乎在天光乍亮的时候才折腾睡着,而乔瑟夫由于太过高大,稍微翻个身就能把西撒压住了。

“你把人家拐到你家来,现在翻脸不认人,好过分哦嘤嘤。”乔瑟夫被西撒推醒,毫不恼怒,而是开始用恶心的语气故作撒娇。

“操,”西撒骂了句脏话。“昨晚谁在那里突然说自己睡不着然后非要和我说古英语和凯尔特语的演变的?”

“你不喜欢听吗?”乔瑟夫继续故作委屈。

“Mamma Mia! 你凌晨四点困得要死,我下次把你拉起来说希腊神话怎么样?”

乔瑟夫立刻点头。“好啊!”他可喜欢别人和自己聊天了。“你知道多少希腊神话啊?”

“我知道个屁!”西撒怒道。“你他娘的给我老老实实睡觉!”

西撒不怎么说脏话,偶尔开玩笑时西撒也是一股游刃有余教养良好的样子;但现在他满头的金发乱蓬蓬的,借着并不怎么遮光的窗帘外的光亮,乔瑟夫可以轻易地看清他的表情。

他答应西撒自己绝不乱动,等躺下后,他脑子里数质数数到919的时候,他就听到了西撒那匀长的呼吸声,似乎已经睡着了。乔瑟夫立刻小心翼翼地翻了身,让自己面朝西撒,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把一只手搭在了西撒的腰上。

等他们两个都醒来后,已经是下午的三点。两个人都饿的饥肠辘辘,而此时大部分餐馆都还没有开业。他们便简单洗了个脸刷了个牙(西撒拆了根新牙刷给他)便冲去了附近的咖啡馆。

简单果腹后,乔瑟夫便闹着想吃冰淇淋了。

“我真的很想吃gelato,”他用一种戏剧化的念腔对西撒说。“那柔软细腻的口感!啊,光是想想我就着迷不已。”

西撒不想搭理他的话,但还是带他去了随便一家gelato。

“你吃过吗?有什么推荐吗?”“没吃过,谷歌的最近的一家。”

乔瑟夫没去责怪他敷衍,倒是觉得如果西撒认认真真地去做美食攻略才奇怪;他高高兴兴地去排了队,根据他的观察选择了这家店最受欢迎的两种口味的冰淇淋。

“椰子和开心果?”西撒挑了挑眉毛。“你还挺会挑。”

“嘿,也不看看我是谁。”乔瑟夫得意道。如果是和丝吉在一起的话,他肯定要洋洋得意一番,告诉她自己是怎么英明地作出这样的决断的——但是面对西撒,他却觉得这样有些多余。

而后的三天,他一直厚颜无耻地赖在西撒家里,美名其曰“借住”;而一切开销都由西撒支出。

“我想让你滚回瑞士。”西撒一边切着牛排一边咬牙切齿地说。这一家牛排店不算高级,但是乔瑟夫拿着西撒手机上网的时候看到了这家餐厅在游客间口碑很好,便高高兴兴地预订了。

“你不是喜欢吃牛肉的吗?”乔瑟夫耍赖道。“看在我这么体贴你胃口的份上,原谅我吧~齐贝林哥哥~”

西撒做了个干呕的表情。他们点了个两人套餐,战斧牛排很大,两人便分着吃。在服务员询问牛肉的熟度的时候,两个人餐桌上坐的端庄,桌下的四只脚早就扭打纠缠在一起;最后还是乔瑟夫获得了胜利。

这家店分量比乔瑟夫想的大得多。他咬牛肉的时候格外大力——不知道是什么奇怪的习惯,好像不这样他就咬不断。

“谁叫你要medium well(七分熟)?”西撒讥笑。“看你吃得费劲的。”

“你吃得就挺快。”“那是我牙好,你就像个老头似的。”

乔瑟夫愣了一下。他总觉得这句话好像很耳熟。不过确实,自从他受伤醒来后,他时常会觉得身体里的灵魂好像一下老了很多——以前他可是非常向往着冒险的,但现在他却更关注和谁呆在一起更舒服这种问题。

“对了,”西撒用叉子叉了块土豆,一边吃一边问乔瑟夫。“你和丝吉说了你和我待在一起没有?”

乔瑟夫刚要把一口牛肉塞进嘴里,闻言垮下了脸。他当然没讲——丝吉发了几条短讯来,他也没胆子回。

“哎。”西撒叹了口气。“你要做个负责人的人。不仅对自己,对女孩子要温柔一些。”

乔瑟夫不太乐意听到他说这种话,但他没法反驳。只低了头用叉子在牛肉上戳洞。

西撒又问:“嘿,你真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吗?”

“你指什么?”“你可以去做很多事,但你现在赖在我家什么也不做。”

“是啊!”乔瑟夫点头说,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感觉……我可以做到很多事情,但是不去做那些事情会让我更快乐。”

西撒不再说话。

乔瑟夫也想:好奇怪,和丝吉在一起的时候我想证明我可以做到很多事情,仿佛不那样我就无法得到肯定似的;但和西撒在一起的时候,他宁愿那些东西都化作蒸汽跑光了才好,然后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说“反正我不会”,然后听西撒责备他。

现在他感觉自己像是个海绵一般,正在吸收每一滴水分似的知识;这种感觉很好,像是在冰天雪地里泡一个温暖的澡;他见过一些文字,能够形容他现在的状态:像攀上云海之巅,不依靠感官而仅凭着吸收外界的知识,血管里涌动着寸寸爆裂的微小的喜悦火花。但乔瑟夫选择压抑这种感觉。

他知道他曾经笨过。现在这种清明的状态仿佛是上帝怜悯他赐予的补偿。他大概不会再这样聪明了——那既然总是要失去这些智慧的,与其记下此时爆炸般的思绪,倒不如珍惜一点时光。

和西撒在一起的时光。

他们在佛罗伦萨呆了十天。乔瑟夫高高兴兴地把佛罗伦萨逛了个够本——他还差点拿自己的信用卡在Gucci的展览馆买衣服,被西撒死死地拉走了。

“你为啥不让我买!”“你是想拎着这些东西再让我把你送回卢塞恩是不是?!”

“你说晚了,哼哼。”乔瑟夫得意洋洋地说。“我订了去米兰的票——你得陪我去米兰购物再把我送回卢塞恩了。”

当晚乔瑟夫睡了客厅沙发。


10.

乔瑟夫感觉自己虽然依然很聪明(不是自恋),但已经没有前几日的那种因纯粹的知识而感到愉快的感受,获取信息与数据的感觉已经不能再让他感到宽慰;而当他发现自己需要靠一步计算而不是知觉报出五位数质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可能正在丧失那股天赐的聪慧。

但这不是坏事。他想。只是,神会把他的神智剥夺到什么程度呢?

米兰是个购物的好地方。同时也有很多狡诈的商人——乔瑟夫从来没想过自己堂堂一个一米九五的大男人会在经过米兰大教堂广场前被人往手心里塞了一把玉米粒,然后铺天盖地的白鸽向他飞来,吓得他哇哇大叫;广场上还有年幼的孩子正在吹泡泡,不幸的乔瑟夫站在下风口,便被劈头盖脸地糊了一脸。西撒在旁边哈哈大笑,一边掏出手机拍他的傻样。

“一把玉米,你给了他两欧元!Oh my God!”

“不然他们会一直缠着你,”西撒淡淡地说。“他们是有势力的,不是随便什么流浪汉都能胜任这种工作。”

乔瑟夫点点头,表示了理解。

“你知道吗,”他低下头神秘地对西撒说。“我的脸书密码是‘PigeonBubble’.”

西撒扭过头看向他,警惕地说:“嘿,你告诉这个干什么?”

“不是有个说法是‘只有最亲密的人可以知道自己社交账号的密码’吗,我觉得告诉你也没什么大不了。”

“你不怕我去给你的脸书好友乱发消息?”西撒眯了眯眼。“比如,‘嘿我睡了你的好朋友,爱丽莎’之类的恶作剧。”

乔瑟夫耸耸肩:“那就算我倒霉吧。不过你连我的账户都不知道,怎么登陆我的脸书?”

“我知道了,”西撒点点头。“你就是想知道我的脸书。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乔瑟夫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迫切地想在他和西撒之间建立更多的联系——虽然他这几天和西撒都是一起活动的,他对西撒的了解也远超普通人;但他依然觉得他离西撒似乎还很遥远——仿佛他们的关系永远就保持在这个感觉里。

“拉格朗日点。”他说。西撒没有搭理他。

“我说,我和你现在就在一个引力的拉格朗日点里……不过这个比喻也不准确啦,因为相对静止的物体是处在两大天体引力平衡点上的。”乔瑟夫忍不住说。“反正就是……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你要不知道怎么说,能不能先找个地方坐会,然后放过我的手和脚。”西撒叹了口气,说。“你的包很重。”

乔瑟夫恍然,连连说好;于是他们坐进了一家小咖啡馆。这种咖啡馆不像星巴克那样坐满了这么多的人,所以他们至少捞到了座位。

“谢天谢地……我要一杯Macchiato。”西撒坐下后立刻指使乔瑟夫去买咖啡。乔瑟夫在买咖啡的时候忍不住想,Macchiato在意大利语里有“标记”的意思;想到这,他便起了坏心思,点单的时候刻意嘱咐店员小姐用奶沫画一个爱心。

他把咖啡递给西撒的时候,西撒低头看了一眼,露出了个笑容。乔瑟夫等着他说些什么的时候,就看到西撒毫不犹豫地拿了咖啡勺,把爱心搅没了。

“Oh my god! 你好冷酷!”乔瑟夫痛心疾首地叫道。“这可是我给你的一颗充满爱的爱心啊!”

西撒没说话。他笑着说:“你真的很喜欢黑咖啡呢。”

“是哦,”乔瑟夫感慨道。“意大利的咖啡真的很好喝。哎,要是在美国也有这么好喝的咖啡就好了……”

西撒看着他,眉头有些皱起。乔瑟夫不知他在想什么,便发出了一声困惑的带有疑问意味的“嗯哼”的声音。

“你之前来过意大利吗?”西撒问他。

乔瑟夫一愣,“没有。”他说。“我只陪你来过,就这次。”

“那这是你的第一杯意大利喝到的咖啡。”西撒指了指他手里还没来得及端至嘴边的咖啡杯,说。“我们刚到佛罗伦萨的时候,你没点咖啡,你点了茶。”

随即而来的沉默让乔瑟夫感受到了窒息感。为什么?他问自己。为什么最后还是让我从这场美梦中醒来了呢?

乔瑟夫看向咖啡杯里自己的倒影。

我不是这样的。此刻的怪异抵过了先前所有的柔情与浪漫时刻——在卢塞恩的,在佛罗伦萨的,在米兰的。乔瑟夫感到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悲哀。

空气里分明充斥着他熟悉的咖啡豆香味。他想起来了……在某个时刻,他确实和西撒来过意大利;而那时候,他曾缠着西撒说,他想多尝试几家咖啡——他还因为咖啡因中毒住过院。

现在不是真的。没有任何东西是真的。他正在扮演一个化身,这个化身代表着幸运的幸福的、尚还对生活充满希望与抱负的乔瑟夫·乔斯达。

先前的许多违和,那些他可以不去想的如同硌在鞋里的粗沙砾一样的怪异感,此刻涌上心头。

他突然意识到:乔瑟夫·乔斯达应该躺在纽约最昂贵的私人病房里。他的手不是这么光滑健康的——他甚至再也不能喝咖啡了。

他慢慢地抬起头,对坐在对面的西撒露出了一个笑容:“嘿。这都不是真的,对吗?”

西撒举着杯子,也不喝,也不放下,只是静静地举着。半晌后,他说:“是的。”

乔瑟夫的喉头轻轻地动了动。一声几不可闻的呜咽被他扼住。

是了。真正的乔瑟夫·乔斯达足够足智多谋,甚至有些狡诈,但他在面对爱的疑问的时候,依然没有足够的清醒和智慧去面对。

“你有个女儿。”西撒说。“她很爱你。”

乔瑟夫叹了一口气。他现在非常清醒,但他也知道这样的时刻不会再次降临于他的生命之中。“是啊,”他如此说。“她很爱我。但这条路是我得一个人走完的,不是吗?”

西撒笑了。乔瑟夫注视着西撒眼边的细纹,突然意识到他再也不会看到西撒。

他失去西撒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了。久到他记忆中的西撒好像已经化为了一种符号——他有金色的头发,脑袋上喜欢戴着两根羽毛的发饰,颧骨顶端有两枚对称的粉色胎记。但此刻坐在他面前的西撒的样貌宛若神迹制造而出,没有一处不西撒。

“嘿,既然你不是真的,你能变老给我看看吗?”乔瑟夫说。

西撒愣了一下,似乎从来没想到乔瑟夫会这么说。随即他哈哈大笑,笑得抱着肚子弯下了腰,额头垂下抵着桌面才让他没有笑得滚到地上去。

“你笑什么嘛。”乔瑟夫撅着嘴说。

西撒笑了一分钟后才直起身子,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眼泪,说:“不行哦。”

“为什么啊!”“因为你没看过。”

乔瑟夫沉默了。“没看过就不可以吗?”他想。这应该只是一个梦……不是吗?

“如果你看到了,”西撒说。“你就会醒来了。”

他顿了顿,又继续补充说:“你现在应该能明白的吧?虽然这么比较并不恰当,但是就像不完备定理一样,这个逻辑严谨的梦境里,有些存在是不能用梦境的逻辑自证为真命题的。”

“像说谎者悖论?”乔瑟夫歪着头问,像是听老师在授课一样——虽然他根本没有认真听过课就是了。

“是啊。你能想明白我才能想明白的。”西撒说。“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乔瑟夫偏过头,不再看西撒的眼睛。此刻米兰的阳光明媚,阳伞下的荫蔽外有格子正在啄食散落在地面上的面包屑;远处旅游团的声音近了又远去,卖皮诺曹木偶和面具的小贩抱着胳膊站在小小的摊位后应付挑挑拣拣的游客。

这个西撒不是真的。但他也不是乔瑟夫——而是乔瑟夫对于西撒的感情,让他成为了这场梦境中的一点差分。

“因为我爱他。”乔瑟夫说。

风似乎停了。叶子也不再摇动。西撒的脸慢慢老去,不一会儿就变成了银发的老头子,与乔瑟夫曾经想过的老去的西撒十分相似。

西撒笑着说:“给我送束花吧……不过现在,你该醒了。”


11.

梦里的一切迅速如洪水一般退却了。辻彩悠悠地摘下了头盔,叹了一口气。

造梦的最大风险便是无处不在的不确定性。她只知道西撒·齐贝林是乔瑟夫当年最好的朋友,两人在墨西哥雇佣兵训练营期间结识,在意大利军火贸易公司一同任职。西撒早年风流英俊,但英年早逝:他在瑞士遭遇了一场针对性的袭击,同时死去的还有与他们同期的三名同伴。乔瑟夫对此感到十分悲痛,但世人都觉得他很快振作了起来。

但如此看来,乔瑟夫并不像其他人想的那样迅速从这样的情感中抽身而出。

金发的医生重新调出了档案:当初在选择乔瑟夫的化身角色(avatar)的时候,她选择了乔瑟夫受伤退役的时期用以衔接现实与梦境;至于恋爱对象,她精心选择了乔瑟夫的母亲曾教导过的管家学校的学徒丝吉Q——他们在现实中并没有交集,但是性格却是格外合适的,而且有乔瑟夫母亲的这一层关系在,他们更容易展开一段感情。

但是这位乔斯达老先生当年居然对自己的好友、战友抱有爱慕之情。而且这段感情影响到了他的人格构成,以至于他在梦境中自我生成了抵抗机制。

他在拒绝与其他人相爱。听起来有些幼稚,但这是青年时期的乔斯达老先生的真挚愿望。

辻彩轻叹了一口气。她不认识真正的西撒·齐贝林,但是在乔斯达的梦中他并不完美——这种不完美让他像是一个活着的人。

唯有爱让记忆鲜活。

她把资料放回了档案架。如无意外,她将一辈子不会再打开它。

而乔瑟夫·乔斯达对西撒·齐贝林的爱情将成为一个秘密。


12.

乔瑟夫从床上醒来的时候,他身边只有女儿陪伴。

女儿坐在床头。她每天都会坐在这里超过三个小时,无论她有多么忙碌,有多少人需要应付——她都会抽出时间来,坐在垂垂老矣的父亲身边,轻轻为他梳理头发。人工智能为他清理身体的时候她才会稍微避让一下。

看到父亲睁开眼睛,她甚至以为自己才是在做梦的那个;直到她确确实实感受到父亲轻轻握住了自己的手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啊,这不是梦。

她惊喜地叫了一声“爸爸”。乔瑟夫的眼睛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清明而坚定了。女儿心里浮出一丝淡淡的喜悦:看吧,父亲最终还是想陪伴我更久一些的。

她的一滴眼泪滴在了乔瑟夫的手背。她慌忙拭干了泪痕,扯出了一个笑容。

乔瑟夫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她:她已经五十多岁了,在他还年轻的时候,五十多岁的女人可能依然魅力十足,但在这个年纪面若二十多岁的青年却是怎么都做不到的——新陈代谢的速度是整形手术无法改变的。

“谢谢你,sweet heart,”乔瑟夫轻轻地说。“谢谢。”

女儿惊讶地绞紧了双手——她知道乔瑟夫是个怎样难以说服的对象,她已经做好了被父亲责骂的准备。但他出乎意料得温柔——天知道她是怎样思念这样的父亲。

她感觉胸口被堵住了一样,张开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无声地抽噎。

“我还是拒绝做手术。”乔瑟夫轻轻地拍拍女儿的手。“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您还可以有更久的时光!”女儿很想这么说。但她哭得都抽了气,实在是无法完整地说出这样一句话。她感觉自己又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孩子,因为家里的宠物狗去世而哭得仿佛世界就此崩塌了一般。

乔瑟夫很清醒地认识到,人工刺激大脑带来的智慧正如退潮般消失。神赐予他的智慧将一点也不剩。他又会成为一个毫无行动力的老头子。那种智慧的感觉愉快吗?无疑是愉快的,他能清醒地感受到自我、世界与爱。

但这又如何?他的命运之路已经走到尽头,他也交上了令人满意的答卷。

“孩子。听着,人终要一个人死去。”他抬起手,为女儿擦去了眼角的泪。“我很幸运的是,我终究还是能够自己选择。”

“您会原谅我吗?”女儿透过泪光,看向自己的父亲。

乔瑟夫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当然。不过,你得帮我办好一件事,这样你爸爸我在天堂也能满意啦。”

女儿擦了擦眼泪,坐直了身体。“什么事?”她隐隐约约感受到,这是父亲对她的最后的嘱托。

“去那不勒斯,找到西撒·齐贝林的墓。”乔瑟夫轻声说,脸上挂着一丝笑容。女儿甚至觉得此时的父亲好像又年轻了一些,仿佛他抬眼依然能看到他所愿的野望。

“然后呢?需要我献上一束花吗?”女儿问。

乔瑟夫歪着头想了想,神情像是个纠结去高级餐厅就餐时候该打那条领带的青年。过了一会,他说:“菊花太丧气了……向日葵吧。送一支向日葵给他。他会喜欢的。”

这是乔瑟夫·乔斯达最后的清醒时分留下的话语。

三天后,依照他曾经和医院制订的协议,乔瑟夫·乔斯达在平静中接受了安乐死。

葬礼的时候,所有人都流了泪,唯有女儿木然着脸,不知自己现在该摆出什么表情;同样出席了葬礼的医生站在她旁边,并未出声宽慰。

等女儿为父亲致了词,而棺椁也被妥善安置于六英尺之下后,医生才对她开了口。

医生说:“你和他们不一样。”女儿不知她指什么,便没有回答。

“你想再看父亲一眼。虽然很愚蠢,但比另外的人好多了。”医生轻声说话的时候总是让她看上去冷淡极了,但此时女儿觉得这样的冷淡比虚伪的悲伤让她舒服得多。她依然觉得父亲没有原谅她:因为她违背了父亲自然拥抱死亡的意愿,参与说服医生,迫使以她为代表的医院对父亲采取了梦境手术。

医生继续说:“虽然这样可能违反一些小小的规定,但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我造就的场景,我选择的对象的逻辑是无懈可击的——但你知道数理逻辑一定存在差分的猜想吗?”

女儿摇了摇头。

“你父亲爱过一个人。”医生说。“所以……他(he)是这场梦的差分。”

女儿惊讶地转过头来。

“看你的表情,你大概知道你父亲爱的人是谁了。”医生笑了,看上去温柔多了。“既然你已经从你的父亲那里得到了答案,就说明他真的原谅你了。”

当晚,乔瑟夫的女儿躺在床上的时候,终于大哭出声。


13. 尾声 Tell me do you still think of me.


雇佣兵训练的时候,沙漠,得到了全体33期生的一致肯定,被认为是最难熬的。

“谁会想到来沙漠训练我们,”一名叫约翰的队员小声抱怨道。“训练我们刺杀阿拉伯酋长?”

但是无论再怎么抱怨,雇佣兵学校又不保证学员死活,大家也只能背着器械在沙漠里行走;等他们走了7天终于到了中途休息的营地的时候,乔瑟夫一个健步冲进了营房,把头埋进了洗手的水池里。

西撒讥笑他:“你看上傻透了。”乔瑟夫不理他,在抬起头的时候,一张因为晒伤而红扑扑的脸蛋看上去确实傻乎乎的,笑容却是异常灿烂。

当晚,一帮队友终于得到了放松的机会,便点了篝火烤起了肉;得到教官允许后,他们还开了几瓶啤酒。乔瑟夫没和西撒坐在一起,但每次乔瑟夫抬起头透过篝火看到对面的时候,都能看到西撒略略下垂的眼角,和偶尔因微风而飘动的金发。

大家都吃饱喝足了后,有好事的家伙就开始提议说,每个人都该表演一段什么,比如说唱唱歌什么的。

“嘿,西撒,”亚瑟撞了撞西撒的肩膀。“你会什么?你可是我们突击队的一把好枪!”

西撒想了想说:“抛飞刀吧。”说罢,他从腰侧掏出来了自己的短匕,再要来了队友的另外一把,凑了三把后便准备开始了。

“喂喂喂,这可太吓人了!”坐他旁边的亚瑟和维吉尔立刻站起身往两边跑。

西撒也不搭理他们,自顾自地把第一把匕首往空中抛去;不一会儿,所有人都鼓起掌来。

“你真有种!”亚瑟兴奋地叫道。此时西撒潇洒地收回了刀,还对着大家鞠了个躬。

“嘿!那我会弹吉他!”乔瑟夫拍着手,手掌心都红了。“帐篷里有把吉他!来来来,让我来给你们表演一首歌。”

“哟,你还会唱歌,还挺浪漫哈?”有人这样笑乔瑟夫。乔瑟夫立刻转头对那人龇牙:“那我和你们这些糙老爷们是不一样的,我身上有艺术的芳香!”

旁边褐发的战友转脸对西撒用调侃的语气说:“你看,乔斯达就是不想看你出风头呢。”

西撒勾起嘴角,摆摆手说:“嘿,他也没几次表现机会,你让他得意一下吧。”

乔瑟夫指使约翰拿来了那把木吉他。也不知道是哪位教官闲情雅致在这里放了一把琴,或许他们觉得音乐可以抵消着无边荒漠的孤独感吧。约翰把琴递给乔瑟夫后,拍了拍地上那本已经沾上不少黄沙的旧杂志,才又坐了下去。等他坐下后,身边立刻传来战友的调侃:“都这样了还穷讲究呢你,还用这玩意垫着坐。”

“你们不垫,迟早得被烫出痔疮来!”约翰翻了个白眼。此时天色虽然已经渐暗,沙漠里的热度还未完全消退,沙子确实带着灼热的温度。听到关于自己宝贵的屁股的健康问题,大家又好像有些担心似的,开始变得坐立难安了。

乔瑟夫不满地拍了拍琴声:“嘿嘿嘿,你们要不要听我唱歌了,不听你们就错过了一代歌王!”

“听啊,”西撒抬抬下巴。“听着呢。”

正当乔瑟夫拨了几下弦来测试音准的时候,维吉尔突然拍了拍脑袋,站起身冲进了帐篷;不一会,他拿着支录音笔回来了。

“这玩意是我用来录日记的,”维吉尔不好意思地说。“咱不是不能错过歌王的声音嘛!干脆录下来,回去以后啊,找人刻个碟,是不是很浪漫?”

众人纷纷大叫着说,这招拿去泡妞还不错,用来对付乔斯达真是太恶心了;西撒听着大家调笑维吉尔,不自觉也露出了一个微笑。

“录吧。”西撒说。“录完给我,我得好好收着。”

乔瑟夫抬眼看了一眼西撒。约翰给火盆里添了点柴火,火星比天上的星星更亮。

“那你得好好收着。”乔瑟夫笑着弹起了吉他。



End.


#bgm:Think of Me-Hariz

“Tell me now, do you still think of me?”




写在后面:

借鉴《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部分:

从混沌走向清醒,短暂得让乔瑟夫在梦中再次变为年少青春的他,而后让他复归混沌。最后面对混沌时他又是孤独一人。阿尔吉侬是原著中是一只实验鼠的名字,与主角享有共同的命运,主角为它送花也有为自己送花的意思。一开始的写的时候希望达到“像有一定认知障碍并不清醒的人的视角”。原作我看的是收纳在科幻小说集的中篇版本,而不是【据说扩写了爱情part】的中长篇。好看。

希腊神话的部分已经在文章里明白地说出来惹。但这边的月神和宙斯不只是代表以女儿为代表的家属朋友们。荒木让英雄做人,而不是为英雄塑像。这点我好喜欢。

本文设定中乔瑟夫和丝吉在现实中没有交集。但是丝吉确实离他的生活很近,丝吉确实是lisalisa的学生,为了便于两人更进一步,彩医生选择了丝吉这一人物出现在乔瑟夫的梦中成为“女主角”。但是彩医生没有把同为lisalisa学生的西撒纳入剧情,因为西撒去世得早,又是好兄弟设定。在西撒出来后,为了不引起乔瑟夫的怀疑,便把lisalisa的名字隐去。

虽然本文如此写,不代表我对原作中丝吉与乔瑟夫的感情有否定态度。此文中的【西撒】与【丝吉】都不是真实世界的二人。(都是工具人)

剩余的部分(包括已经解释的部分)都可以任由各位读者想象。

谢谢看到这里的每一位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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