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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花】《普罗米修斯》

#开放结局

#一个衰落文明的故事。

#小河的梗,被我化用(我被pua)


你从哪里来?

你想去哪里?

你想成为什么人?


红头发的少年每天只需从草铺内稍稍抬起头,便能看见原野的尽头有沉沉下落的火光。

浮空城的“战争”少说也进行了足足三年。在最开始的时候,红发的男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天他偷了管理员的书,但管理员一直没有露面,他在好奇心的趋势下进一步地违反了地下城的规矩,跑上了地面层。

他接连推开了三重铁质的巨门才来到地面上。那些巨门就像书里所描绘的潜水艇的舱门一样沉重,少年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成功。待他的脚踏实地踩在地面上,他突然意识到这洒在肩上的温暖并不是太阳,而是火。

他第一次亲眼看到浮空城巨大的掠影,而彼时的它已经在大火里开始毁灭。

他本应该立刻钻回地下,躲进人造太阳和沉沉的黑暗里。但他没有。三年后的他已经想不清驱使他做出选择的念头到底是哪几个,或许是因为看过的书籍里有太多对浮空城的介绍,又或许是他渴望被大地和空气拥抱。

总之,三年前的那一个黄昏,他逃离了地下城。那是他随身的包里只有一把扳手,一支螺丝刀,一对剪刀,和一本浮空城的导览图。

他往西边走去。指针已经失去了效用,因为浮空城的航线偏移,影响了指针的磁场;在路上,他捡到了一些浮空城落下的东西。有些只是无用的垃圾,比如坏掉的大钟的碎片,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会在原地映出模糊的立体光晕的机器。但少年也捡到过一些对他真正有用的东西,比如盒子里藏着的漂亮的纱巾和美丽的像羽毛一样轻的被褥。

但无论是垃圾还是实用品,浮空城的一切都仿佛从另一个世界降临。红发的少年穿着灰扑扑的旧衣服,甚至找不到一件能把这些漂亮东西卷起来带走的东西。他突然很想地下城自己那张小床铺底下的那个很大很大的背包:好像有了这样的包,他就拥有了一个确定的家。

少年在热砂上坐了一会,心里憋闷却流不出一滴眼泪。他咬咬牙剪碎了那条漂亮的丝巾,把它当作捆绑的绳子,把被褥打包捆在了身后。

最后他在绿洲里搭起了自己的小帐篷。原本他就睡在被褥上,但风总是让他呼吸不顺。他只恨自己所在的地面层已经沙化,而小小的绿洲只有草,甚至没有堪堪遮蔽日光的树木。他睡在草上,铺了一层薄膜又铺了一层木板防止露水沾湿自己。他不断地从浮空城掉落的那些东西里捡些支离破碎的东西回来慢慢搭起一个棚屋。

他喜欢躺在草铺上,轻轻摩挲被褥的质感。它像是液体的金纱流过指尖。

少年静静地过着一个人的日子,在他都快忘记了语言的时候,他捡到了一根长长的挂坠。

他捧着那枚完美的圆滚滚的坠子,玫瑰金色的链条顺着指缝滑落垂下。他不知道这漂亮的东西是什么,他完全猜不到用途。没有工匠的烙印,也没有使用的说明书。少年用剪刀、螺丝刀和扳手试图把这个金色的小球打开,都没能得逞。

“你从哪里来呢?”在月光下,少年躺在卧铺上的时候,拎着挂坠问。小球在空气里划出弧线,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

少年突然觉得孤独。在一片恒静无声的荒漠里,他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关乎地下城的回忆已经被他主动遗忘了不少,他一个伙伴也没有。在被大地接纳的同时他孤身一人。

他的手垂下了一些,小球从他的嘴唇上划过。

然后他发现自己身边的景色变了模样。

月光似乎依然笼罩着他,但他此时似乎已经不存在于那张绿洲上的帐篷里。他立刻坐起身子又站了起来。他手里还握着吊坠,但他已经看不见自己的扳手和螺丝刀。

此时,有一扇门打开了。从门后走出来了一位体格格外高大的男人,披着一身看上去就像是浮空城的人才有资格穿的白衣服。

白衣的男人很快也发现了他,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此时,虽然他们身上都披着同样的月光,但少年依然感到孤独:我和这个男人一点也不一样。

“你从哪里来?”那个男人一张口,少年发现自己是能够明白对方的语言的。

“地面上。”少年不愿意说自己来自于混乱又让人窒息的地下城,于是便敷衍地表示自己在地面上。

“地面离这里有10.5千米。”男人又说。“无论是地面上还是地面下都不可能有这种技术。”

少年感觉很无奈。他把手中的挂坠递给男人看。“我只能想到这玩意,”少年说。“这是现在我身上唯一不属于我的东西。”

男人打量了一眼那枚挂坠。他说:“如果是这个东西,我并不意外。”

“它是什么?”少年问。

男人看了他一眼。少年立刻被那冷调的翠色吸引了。他想,也许从高高的地方看绿洲也是这样的感觉。

男人用低缓而沉稳的声音说:“暂时先把它当作一个秘密。”少年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哼声。


少年松开手,便会从高空坠落回地面,仿佛只是结束了一场梦境。而挂坠落在他的脚边。

他怔忡地盯着还因为惯性滚动着地金色小球。他完全不明白这个原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浮空城?而且为什么出现在男人的房间?

没人给他答案。他便重新拾起它,用嘴唇虔诚地触碰它。然后他就又站在了先前他站立的地方。

男人此时正坐在火边看一本纸质书。房间内的陈设也有些微微的不同,但少年的注意力全被噼啪作响的火焰吸引了。他猜这就是浮空城的炉火。不过让少年稍感不快的是,男人甚至没有抬眼看他一眼。

“你在读什么?”少年问。

“动力学。”“那是什么?”“学习让浮空城浮着的原理。”

少年搞不懂他。浮空城三年前的火好像还映在少年的视网膜里,他仍旧会为那一日从地下探出头的瞬间感到恐惧又欢欣。但这个男人坐在漂亮的椅子里,一切都是这样精美绝伦,而且还可以坐在火边——他是怎样保持这样的镇定的?仿佛那一切都没有发生那样。

地下城在冬天的时候也需要火与蒸汽来保证温度。少年总是负责这种苦活计,以至于手总是黑得没法看书。他可不想让手弄脏宝贵的书本。

“我想看些我能看懂的书。”少年说。“我可以看你的书吗?”

男人点点头,说了句请便。少年便走近了男人的书架,没有犹豫地拿了一本名为《西斯塔市集》的书。男人抬头看了一眼,没有发表意见。

“我在地底的时候,见过关于这本书的记录。”少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一直想看看。但我总觉得我也许可能看过也说不定。”

“在哪里看过?”男人从动力学书本里稍稍分了些神问少年道。

少年想了想,说:“梦里?也许。”

男人笑了一下,但是那笑容淡得几乎不存在。“你会喜欢那张沙发。”男人指了指对面的扶手沙发。

“你很自信。这让我羡慕。”少年说。他坐进了那张墨绿色的沙发里,翻开了书。

书的内容很平淡。讲述了在核战争还没有来临之前的一桩爱情故事。在移民政策的影响下,女孩在异国他乡挣扎求生,在爱情面前总是显得犹豫不决。而深爱她的男人每个周一都在西斯塔市集售卖自己的编织作品,而同样在每周一向买了一杯咖啡穿过市集的女孩求爱。

“黑咖啡加焦糖糖浆。是什么味道?”少年问。“说实在的,我没有这样的概念。”

男人说:“如果你想,你可以学习使用我的咖啡机。”

少年稍稍思忖了一会,说:“不用了。也许下次吧……我有点想念我那在绿洲的帐篷了。”

正当他准备松开手指上紧攥的那枚金色小球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一件未完成之事。“你叫什么名字?”

“承太郎。”男人这次没有从书本里抬起眼。也没有说再见。

少年下一秒依然躺在自己的帐篷里,天上的云厚厚地盖住了今夜的月亮。浮空城的那个叫做承太郎的男人让他感到一阵奇妙的熟悉感。

“好奇怪,”他举着金色的小球,自言自语道。“这次我不觉得很孤单了。”

他暂时没有意识到,承太郎并没有询问他的名字。


少年觉得承太郎是个很乖僻的男人。每次当他百无聊赖地去到承太郎房间的时候,承太郎都在看书,要么是拿着本子在做些记录。一般他也会拿一本书陪着一起看。他也很好奇承太郎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文学科的学术书本和轻松活泼的小说。但是承太郎难道就不能看吗?好像也没道理。

“你的工作是什么?”少年问。“分工……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事情不是吗?”

承太郎很快便给了回答:“我负责整理数据资料,帮助城市建设。”见少年并不明白,他示意少年坐进沙发里,并尽量用浅显的语言为他解释这份工作的含义。

少年喜欢听他说话时候不急不缓的语调。不过,要是他能讲得更简短些就好了。

“你的眼睛很漂亮。”少年有时候会用这种题外话打断男人的长篇大论。男人就会猜测自己说的话太过无聊,自觉地停止了现在的话题。

“你总是在房间里,”少年说。“你不爱出门吗?哦,让我猜猜,现在外面可不太平啊。”

承太郎稍稍露出了一个略显惊讶的表情。“不太平?”他重复问到。

“三年啦,浮空城可是总是在燃烧啊!这还算和平吗?”少年笑着说。“但你就这么悠闲地在房间里看书。”

承太郎合上了手里的书,并把它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他好像难得对少年说的故事产生了兴趣:“你说说看。你怎么想?”

少年有些困惑,却还是回答:“我不知道。我只觉得浮空城的东西都很美好,但我没见过浮空城。我只觉得地上和地底的人活得不怎么样。”

“你过得很好吗?”承太郎问。

少年想,自己活得大概也算不上很好吧:自己的卧榻离舒适实在还有些差距,帐篷也粗制滥造,唯一不错的就是在天气不错的夜晚看看盈盈发亮的月亮。但他确实觉得比在地下城好。

或许是他对地面的憧憬太强烈了。地下却只有暗无天日和无数的规则、潜规则、奴隶、压榨。但他觉得说这些给承太郎并没有意义。

“现在还不错。”少年敷衍地说。“不过……我想看看浮空城。”

承太郎点点头。“下次你来的时候带你去看。”

“为什么是下次?”“因为我困了。”

承太郎确实在下一次的时候依言带少年出了门。但是他额外为少年准备了一套衣服。少年根本不会穿这些轻飘飘的布料,不知道手臂该从哪个洞伸出去,也不知道这些垂下的袋子应该系成什么模样。承太郎叹着气帮他穿衣服。

“我像个傻子。是吗?”少年问。承太郎不语,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像在说“别瞎想”一样。

“我看过浮空城的导览册。我有一本,以前就放在我包里,后来被我们那片区的管理员收走了。”少年发现自己居然挺有倾诉欲,面对男人的时候变得格外健谈起来。“但是我偷回来了。可惜我上来的时候并没有把它带来,不然也许是个不错的参考。”

“那你有地下城的导览图吗?”

少年几乎忘记了一开始的时候他还不愿意承认自己来自于地下城。“没有,”他说这话的时候口气硬邦邦的。“地下城的人的活动范围是固定的。”

承太郎说:“这很糟。”

“浮空城呢?大概会比地下的人过得好多了,不是吗?”

承太郎不回答这个问题。他走到房间的门前,门往一边滑开了。少年跟在他的身后,往门外走去。

少年默算,他们可能一共穿过了十扇门。而第十扇门打开后,又是一台叫做“电梯”的东西。他在导览册里看过:因为错落的城市空间,专属电梯能够方便大家更好地出行。

走出电梯以后,少年眼睛里映出一颗颗硕大的水晶球。

这一切都和他在导览册曾看过的一模一样。浮空城被包裹在超轻材料球里,能够最大限度地隔绝紫外线和辐射。而在大球内,不同区域也是被不同的透明半球包裹着的——这保证了在外部修缮期间居民的安全。

但是少年突然一下变得沮丧了起来。

“他们大概也会有自己的烦恼吧。”他想。“但是他们的烦恼是建立在什么上的呢?他们为什么可以高高在上地享受自己的烦恼?”

而承太郎从头至尾没有对他多说一句话。


少年回到承太郎的房间的时候,有些有气无力。“我以为浮空城会很棒,”他说。“但不是这样的。”

承太郎已经坐回了他的专属座位上,捧起了一本书。听到少年说话,他便漫不经心似地说:“想象总是和现实有差距。”

少年没来由生了气:“你这话说得好。但浮空城的好是建立在剥夺了底下人选择的情况下建立的!它是壮美没错,但是建设者最后被浮空城抛弃了,留在地下,挖出地下城。”

“我甚至以为它着了火!”他还说。“三年了!我感觉它总是往下沉一点。我感觉都是梦一样!”

承太郎沉默了一会。少年无畏地与承太郎对视。承太郎身高太高了,不说话时自带的压迫感几乎能让人窒息。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承太郎。他问:“你从哪里来?”

“地下城,c22辖56区。”少年大声地回答道。虽然语气依然平淡,但是音调却带着按捺不住的怒火。

“你错了。你来自浮空城。”

少年感觉心中的怒火让他感到浑身都疼痛了起来。“我来自浮空城?!”他说话时克制着心中的暴怒,竭力装作平静。“我在地下城整整十六年。然后我来到地面,独自生活了三年。我来自哪里?”

承太郎不改那副平静的姿态。他只是放下了他手中那些永远放不下的书,走到了少年面前。

“而有一天,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问了你一个问题。”承太郎说。他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气场,仿佛没有什么东西能动摇他的意志。少年相信,如果自己现在是一副极度愤怒又泪流满面的状态,也会是这样的。

“什么问题?”少年压着嗓子问。

承太郎缓缓舒了一口气,但完全不是为了舒缓语气又或是放松精神。他说:“他问你,‘你想去哪里?’”

“你当时的回答是,你要去地面上看看。” 承太郎稍稍俯下身,阴影投在少年的身上。他连续发问,而少年只能一步一步后退。

“他应该送了你一本浮空城的导览册。”

“你有个名字。你曾被叫做花京院。” 

“那我现在问你了,花京院。”承太郎问。“你想成为怎样的人?”


“博士,你觉得浮空城现在的状态正常吗?”

晚风吹起花京院的袍子。花京院总是穿着和博士差不多的袍子,只是花京院喜爱绿色多于博士喜爱的黑白。博士嘴中哈出的烟雾弄得花京院觉得鼻子有些痒。

“你觉得不正常。”博士没有用疑问句。“说说你的理由吧。”

花京院不太乐意坐下,觉得这灰尘会弄脏自己的袍子。但风有些大,他不得不坐到博士的身边去。

“我说不好。”花京院解释道。“浮空城只有这一座,人口基数也不过千万级别。”他说这话的时候低头看着脚下的云层。他看不见地面,平流层下只有堆积的云朵。仿佛他们此处已经修建了人类真正意义的第一座巴别塔。

“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博士淡淡地说。

花京院依然垂着头。“上亿人被抛弃在了地下。甚至没有手段可以让他们升上天空。浮空城几乎带走了所有的精英分子……你说这样的影响对他们不大吗?”

“甚至没有人为放射性的土壤上种上向日葵花。”

博士偏过头去。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惊讶。

“你爱他们?”博士问。“即便他们与你无关?”

花京院笑了笑,嘴唇抿得紧紧的,再点了点头。博士夹着烟的手顿在原地,烟头的火还没熄,烟雾还在缓缓飘动。

“好。”博士点点头。“好。”他又重复了一遍。

“好什么呀,博士。”花京院捶博士的胳膊。“我还是很爱你的!不要一副好像孩子长大了的父亲的嘴脸。”

博士摁灭了烟。“那你想去哪里?”

“我想下去看看。”在立刻回复了博士的问题后,花京院又愣了愣。“想是一回事,”他补充说道。“但是我是浮空城的人。我属于这里。我同情地下的人,但我不可能抛弃这里,也抛弃你,博士。”

“这不是抛弃。”博士说。“我会让你回家的。”

“好,”花京院说。“我时刻为您的勇气感到敬佩。不过今天你已经吸了一支烟了,所以——”花京院拿走了博士手中的烟盒。“直到明天之前,它都由我保管。”


“花京院并没有回来。我有点担心他,但是状况比我想得更复杂。”

博士与自己对面这个尚是雏形的人工智能低声交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需要时间,但我并没有这么多时间。”

人工智能沉默地说:“你是想让我代替你等下去吗?”

“你可以觉得不公平。但我相信你会等的。”

“那他回来见到的也不是你了。而是和他一样的一个没血没肉的仿生人。”

“我相信他。我也相信自己。记得定时保养花京院的备用身体。有必要的时候,把备用的那只‘丢卡里翁’给他。根据那个公式,也许能推测出他的位置,或者你选择动量。我还没算完,也许还要改进算法。”

博士说到这里的时候,露出了一个稍显疲惫的笑容:“你看,我还是会老。”

“人都会老去。”

“但我连看一眼大海的资格都没有。花京院说得对,浮空城的问题很多。”博士说。“在机会来临的时候,你也许可以实现花京院的愿望。”

人工智能沉默了。过了一会,他说:“好。”


承太郎作为一个不需要食水的仿生人,生活确实过于简单了。

博士给他留了一屋子的书——一点也不夸张。他偶尔也会看看。这其中一半的书是花京院当年购置的。

承太郎偶尔会觉得有些孤独。他完全替代了“空条承太郎博士”的生活。大家都认为继承了博士的脑电波和思维逻辑的仿生人就与博士无异。

说实话,他不认为自己认识花京院。虽然关于花京院的等等一切记忆都被博士移植到了脑子里,但承太郎仍然不能发自真心地说:我心甘情愿地等着花京院回家。

一个仿生人,遵循着人类的爱的模式,等另一个仿生人回家。这听起来就很刻奇。

但是承太郎逐渐习惯了承太郎的生活。浮空城并不糟糕,生活也算丰富,虽然在某种程度上这种丰富催生了很多混乱和丑陋的东西。人们沉溺于自己脑子里诞生的美景。

承太郎在书里读到“醉生梦死”这个汉字词语,认为这很适合这样的世界。

如果他一直没有遇到花京院,他也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吧:不坏,不好,人生里还有漫长的等待作为希望支撑着他。但如果遇到花京院,他会怎样?他要实现花京院的什么梦想?这让他有些莫名的恐惧,仿佛终于站在真理之门前的人。

但是花京院居然还是出现了。他还没有把博士的“丢卡里翁”投放下去,但花京院手中握着它。

承太郎像是终于走到了目的地的城市的旅人。他一边如释重负,一边感觉灵魂都在发皱。他像是过去的作家写过的那样:最初他还年轻,在梦里奔赴目的地;当他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时,他已经年老。他加入了老人的队伍里,而当初的欲望只是记忆。

但所有那些记忆,让承太郎觉得沉重的东西,都从花京院的身体里流逝了。花京院不记得自己,也不记得博士。他以为自己是个普普通通的来自于地下城的人类。

“他居然忘记了。”承太郎想。“这太奇怪了。他好像什么都不记得。”

但花京院总会想起来。花京院脑海里封存进罐头里的记忆总会被打开。然后那一天,承太郎会聆听花京院的愿望。但这一切都不着急。

他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花京院出现后在房间里的一举一动:他如同记忆里一样偏好文学与艺术,偶尔会喜欢数独或者逻辑的游戏书。只是他好像稍稍变得健谈了一些——有时候显得甚至有点聒噪了。但他意外很喜欢这种有点吵闹的感觉。

只是花京院的时间与他不同步。他把这种不同步的现象代入了公式,对于花京院的坐标也进行了一定的推测。花京院似乎没有察觉时空不同步这一点。

承太郎从花京院偶尔说出的话里捕捉到未来的影像。在他的那个时代,似乎浮空岛着了火,防护罩想必是损毁了。“是我做的吗?”承太郎不由地想。他猜不出来,只是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并不会这样做。

花京院靠在沙发里的样子看上去很放松。承太郎打量着他,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温馨,与百年前博士的记忆重合在一起。

承太郎突然会担心:如果花京院想起这一切后,是不是自己就不再重要了。博士才是他真正的家人,他只不过是个后来者。

浮空城对他来说足够大了。但他在花京院不在的夜晚拿起那本《西斯塔市集》的时候,突然觉得孤独。

虽然这孤独很快就被他删除在了自己的脑海里:我并不孤独。我还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花京院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脸上一片湿润。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他自从有了自我意识后的第一次落泪。那句“你想成为什么人”似乎是一个唤醒他记忆的口令。

“你想成为怎样的人呢,花京院?”与博士有着如出一辙的脸的承太郎问。此刻他才放软了音调,仿佛很多年前,博士为他第一次展示挂坠时的样子。

“它叫‘丢卡里翁’。”博士轻声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叫它‘阿里阿德涅’。”

“听起来‘阿里阿德涅’比较合适。”花京院喃喃地说。“是你把它带给我的吗?承太郎。”

承太郎点点头,又摇摇头。“目前我无法测量他的精确位置,我只能推测动量。所以,可以说是博士制作的这个东西找到了你。”又或者说,是未来的我把它送到了你身边。

阿里阿德涅此刻正坠在花京院的胸口前。花京院举起那枚圆滚滚的球体,露出了一个怀念的笑容。

“我怎么会把这一切都忘记呢?”

承太郎回答不出来。他偷偷用纳米机器人检查了花京院:没有任何外部损坏的迹象。只可能是内部修改——也就是说,花京院自己选择忘记。

“我回家了。”花京院举着阿里阿德涅,下嘴唇贴在它那光滑冰凉的表面上,轻轻地说。

承太郎没有心脏,但此时他觉得心脏酸痛。家。最终这里是花京院的家,而自己像是被博士留在这里的一个来自于过去的道标。回忆变成了糊在墙壁与家具上的青荇,散发出潮湿的味道。

回忆让人痛苦。承太郎感觉自己失去了自我的主权,而被浮动的光与孤独一把攥在了手里。所以花京院也品尝过这样的滋味吗?所以他才删除了自己的记忆。

但那痛苦的火依然是平静的。承太郎没有学会如何表达激烈的感情,也觉得这没有必要。他终于迎来了他的目标。他的命运就是等待着花京院说出他的愿望,并帮助他实现它。

因为博士会这样做,而博士的爱是这样的无私。

花京院意识到承太郎似乎在等一个回答。“你问我的问题,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承太郎不知道怎么回答。重要这个词不应该来形容命运。他只能沉默。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花京院叹气道。“我一开始确实种了向日葵花——我已经不记得具体的坐标啦。我一直种啊,种啊,发现最后好像我只是在为我自己而种。”

“然后我去了地下城。地下城不是个正常的社会。但它确实是可以预测的一种社会模式——然后我发现,我根本不知道怎么融入他们。我就是浮空城的人,也没人想听我的故事。他们的生活就是没有希望,没有足够长的时间,他们只会在做重复的事情——没有革命,没有起义。为了一点蛋白质,母亲敢于杀死孩子。”

“我是不是我一点也不重要了。倒不如说,如果我还是花京院,我无法生活。”

承太郎无法想象。在核污染遍布大地的时候,命运也许就书写好了这一切。他们中的一些人逃到高空,大部分人躲进地底;一些人血液里染上了辐射病,浮空城的人通过换血和纳米技术获得新生,地底的人选择咒骂着服从于死亡。

“现在呢?”承太郎问。“你想做什么?”

花京院看了他一眼,笑了:“我给你讲故事。你听完后,决定权在于你。”

“现在该我问你了……承太郎先生。你想成为什么人?”


花京院松开了挂坠。他回到了自己的破帐篷中。但这次他拧开了回忆的果酱罐子,并想起了花田的坐标。

他突然觉得有点可惜——他至少应该试试承太郎的那台咖啡机,然后看他为难着要不要假装把它喝下去的样子。他为自己的这种揣测感到一阵快乐。

不过……以后也许会有机会。就算没有也没关系。

他很想看看自己种下的那片花田。

指针依然不起作用。但他此刻头脑明晰,胸中因为希望的期盼而热乎乎的;他把被子重新打包背在身后,把扳手、螺丝刀和剪刀揣进口袋。他把那本浮空城的导览册上的浮灰拂去,捧着它,感觉到了烟盒、红茶以及白色的长袍。

“不知道下次见到承太郎会是什么时候。”他想。“希望那一天是个好天气。”



“说真的,你看上去也太闷了。你就不想找点什么事做吗,承太郎?你总有你自己的想法,对吗?”

“我不知道。”

“我故事讲完了……假如,我说假如,你做出了选择……比如说,你选择让浮空城继续漂浮,或者去竞选或者培养一批学生,谁知道呢——在那之后呢?”

“你呢?”

“去看看我种的向日葵。想办法种更多。”

“这很有趣吗?”

“比在壁炉边反复看老书有趣多了。”

“看次大海吧。”

“嗯?抱歉,你说什么?”

“我想……看一次大海吧。”



END.




附录:

向日葵花是一种能够隔绝(或者说,吸收)土壤水质中放射性元素的植物。(我暂时不清楚是否显著,但确实有这种报道,而切尔诺贝利实践过。)

承太郎的感受那里参考了卡尔维诺。原句:

因此,伊西多拉便是他梦中的城市,但只有一点不同。在梦中的城市里,他正值青春,而到达伊西多拉时,他以年老。广场上有一堵墙,老人们倚坐在那里看着过往的年轻人;他和这些老人并坐在一起。当初的欲望已是记忆。

丢卡里翁是普罗米修斯的儿子,是少数在大洪水里活下来的希腊人之一。

阿里阿德涅的线团是帮助忒修斯走出迷宫的关键。


关于剧情:

普罗米修斯为苦难之人带去火种。苦难之人大家都能get到了!一开始想做普罗米修斯的是花京院,而后其实是承太郎。

至于他们有没有后续?开放式结局啦。大家想怎么理解都可以!

当然,也许有一天两人会重逢在向日葵花田里。不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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